古籍收藏玩家李賢說,由于雕版印刷在印刷史上有“活化石”之稱,所以,收集古籍雕版是骨灰級玩家們畢生的愿望。“雖然雕版收藏不算大眾收藏范疇,在拍賣市場上也很少見,但是在我們圈子內,它是古籍收藏的貴族——神秘、昂貴而且稀有。”
雕版收藏前景光明,堪稱“未來的奢侈品”。“當你真正看到一張老雕版,里面全是歲月的痕跡,從雕版上的磨損,你能感受到時間的力量。” 癡迷于雕版收藏的私人博物館北京文津雕版博物館的館長姜尋如是評價。在他看來,一塊雕版蘊含的不僅是文化、歷史和藝術,也具有科研價值。
文化的沉淀,加上歲月賦予的特殊韻味,成就了古籍雕版的魅力。從某種程度而言,雕版收藏家更像是雕版文化的傳承者和守護者。在這個文化復興的年代,它是收藏界待價而沽的明珠。和雕版相輔相成的雕版藝術,也逐步在藝術收藏的舞臺中大放異彩。
始于公元3世紀
雕版的出現可以追溯到公元3世紀的晉代,隨著紙墨的出現,印章也開始流行起來。
公元4世紀的東晉時期,石碑拓印得到全面發展,它把印章和拓印結合起來,再把印章擴大成一個版面,蘸好墨,仿照拓印的方式,把紙鋪到版上印刷,即為雕版印刷的雛形。而用來印刷的拓印底版,也就是最早的雕版。
約在公元7世紀前期,世界上最早的雕版印刷術在唐朝誕生。雕版印刷需要先在紙上按所需規格書寫文字,然后反貼在刨光的木板上,再根據文字刻出陽文反體字,這樣雕版就做成了。接著在版上涂墨,鋪紙,用棕刷刷印,然后將紙揭起,就成為印品。
據記載,雕刻版面需要大量的人工和材料,但雕版完成后一經開印,就顯示出效率高、印刷量大的優越性。我們現在所能看到的最早的雕版印刷實物,是在敦煌發現的印刷于公元868年的唐代雕版印刷《金剛經》,印制工藝非常精美。
而通過雕版印刷的印品,可能開始只在民間流行,并有一個與手抄本并存的時期。唐穆宗長慶四年,詩人元稹為白居易的《長慶集》作序中有“生童馬走之口無不道,至于繕寫模勒,燁賣于市井”。“模勒”就是模刻,“燁賣”就是叫賣。這說明當時的上層知識分子白居易的詩的傳播,除了手抄本之外,已有印本。
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說,雕版印刷在唐代尚未盛行,從五代開始,馮道始印“五經”。以后,經典皆為版刻本。到了宋代,雕版印刷已發展到全盛時代。公元971年,成都刻印總共5048卷的《大藏經》,雕版13萬塊,花費12年。至今,中國仍保存約700本宋代的雕版印刷的古籍,清晰精巧的字跡使之被認為是稀有的書中典范。
列入非遺保護名錄
眾所周知,雕版印刷術是一種具有突出價值且民族特征鮮明、傳統技藝高度集中的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它凝聚著中國造紙術、制墨術、雕刻術、摹拓術等幾種優秀的傳統工藝,最終形成了這種獨特文化工藝。
不可否認,它為后來的活字印刷術打開了技術上的先河,是世界現代印刷術的最古老技術源頭,對人類文明發展有著突出貢獻。在歷史學者們看來,它的實施對文化傳播和文明交流提供了最便捷的條件。
因為大部分歷史上遺留的雕版材質都是木頭,保存起來非常困難,所以至今存世的古籍雕版都會遭受破損。李賢告訴記者,很多收藏家手中的雕版都是明清時期用來給書籍作插畫的雕版。
在李賢看來,如今很多人還沒有真正了解到那些雕版的價值,而作為中華文明歷史的載體之一,雕版的價值需要時間去慢慢開發。
雕版藝術的發揚
在收藏者的眼里,讓他們對其感興趣的背后因素少不了中國的雕版藝術,二者一直以來都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系。
在揚州從事雕版藝術的老人王大東告訴記者,除了雕版,雕版藝術也一直都是民間藝術家們非常關注的領域。在雕版印刷術被其他高效率的印刷術取代之后,雕版藝術的表現形式也多為民間的“版畫”。
版畫通常為枯燥無味的古籍配圖,紛紛以“全像”、“繡像”、“出相”、“補相”為招攬,使雕版印刷的典籍平添萬種風情。創作木刻以刀代筆,不似復制木刻那樣照刻筆畫的畫稿,所以要講究刀法,恰如書畫講究筆法一樣。刻畫和畫畫相反,是在黑地上刻出白線,版畫家應掌握這個特點來創造與筆畫不同的木刻特色。木刻家善于運用和發揮木刻的特色,才能稱得上是創作木刻版畫。
“我遇到過幾個收藏家,他們對我們的木刻雕版非常感興趣,有些(收藏家)表示,要將我們的雕版以及版畫全部買下。”王大東說。
總而言之,雕版藝術中的木刻版畫,是中國美術的一個重要門類。獨特的刀味與木味使它在中國文化藝術史上具有獨立的藝術價值與地位。
佛教雕版互為因果
在研究雕版藝術的過程中,記者發現,在中國雕版藝術發展史上,佛教的影響至為關鍵。
由于雕版印刷術最早大量用于佛經佛畫的刻印,國內現存的雕版印刷早期產品,就以佛教經像為多。這也印證了宗教宣傳的需要,是促使雕版印刷技術定型的首要動力。
由于佛經版畫對于弘法傳教的重要功用,宋元以后直到明清,凡刻印佛經,幾乎沒有不附佛畫插圖的。佛經版畫雕刻精細,構圖嚴謹,莊嚴素美,大多出于版畫名家之手,是中國雕版藝術與印度佛教文化共同澆灌出的一朵奇葩,具有獨特的審美和文化意蘊,并直接影響了明清時期蔚為大觀的書籍所附木刻插圖,成為中國欣賞性版畫的鼻祖。
在歷史學家看來,雕版藝術受到佛教影響的原因也很好理解,因為產生于古印度的佛教,約在公元前2世紀左右傳入中國,并逐漸與中國人的禮儀習俗融合在一起,其具體表現就是印度佛教中的皈依三寶,逐漸中國化為三寶崇拜及佛經供養,而“佛、法、僧”三寶之中的“法”即指佛教經典。
正是由于中國佛教徒對佛經及法舍利的大量需求,促使可大量生產的刻本佛經及捺印、雕印佛像代替費工費料的寫本佛經和泥塑佛像舍入塔中作為禮敬之物。如果說中國寺廟石窟造像、壁畫、雕塑等,有著來自印度佛教藝術的明顯影響,鈐印、雕印佛畫的產生則完全源于中國化的供養方式的需求。
很難說雕版印刷術與佛教孰為因,孰為果,雕版印刷術一經發明,就為佛教的寺院與信徒運用作為弘法的工具。雕版印刷方法實際上是從璽印的捺印法和石刻的拓印法發展而來。據文獻記載,早在初唐時期,玄奘法師曾以“回鋒紙”大量刊印“普賢菩薩像”,分送信徒。所印普賢像今雖不存,但四川、甘肅、新疆、浙江等地,有許多晚唐五代“上圖下文”形式的單葉印經印像傳世。
傳承保護尚需健全
由此可見,無論是雕版還是雕版藝術,其背后的歷史文化價值都無法估量。不過,讓李賢感到憂心的是,雕版和雕版藝術在界內雖然有非常好的口碑和地位,但是傳承和保護卻不是那么健全。
“很多地方的雕版藝術已經失去了傳承,用來做版畫的雕版更是因為很多民間藝術沒落之后,成為了普通人家中的柴禾、墊板。等到一些有眼光的藏家找到的時候,破損度已經非常嚴重了。”李賢說,“甚至一些非常珍貴的古籍雕版,因為人們對它們了解不足,沒有受到非常好的保護,可以說是雕版收藏界的巨大損失。”
其實不止是李賢這樣對雕版收藏懷著滿腔熱情的收藏者們,國家如今也意識到這樣的問題,對古籍雕版以及雕版藝術加大保護。
據記者了解,北京故宮博物院近年來對館藏雕版進行整理和保護,統計顯示,現藏有23萬余塊雕版,以清內府雕刻居多,其中,清武英殿刻《二十四史》的雕版就有2萬余塊。而北京故宮館藏雕版的數量為海內外古代雕版的最大遺存,且都是中國歷代皇家收藏的雕版“重器”。
與此同時,作為中國雕版印刷術發源地的揚州更是加大對雕版版片的整理和收藏,光是揚州雙博館,藏有的明清古籍版片就達20余萬片。另外,浙江省圖書館管理的嘉業堂藏有3萬片古雕版。這些雕版目前都是“記錄在冊”的,但還有相當一部分古雕版沒有記錄在冊,比如寺院藏品以及私人藏品。私人博物館北京文津雕版博物館館長姜尋表示,目前,其藏館就有2萬多塊古雕版以及雕版殘片。
業內人士建議,國家相關部門應對國內現存古代雕版進行普查,普查的對象不僅包括國有機構,還要包括一些私人藏品以及存放在寺院的佛經版、佛畫版、各地年畫博物館收藏的年畫版等。此外,還需制定雕版保護的統一條例,使雕版保護有據可循。同時,對重要的雕版進行補版,使現有雕版不再蒙受不必要的損失。在這個基礎上建立國家雕版數據庫、編制雕版圖錄類工具書等。
雕版不同于書,它的研究價值不言而喻。我國資深古籍版本專家、北京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翁連溪指出,故宮館藏的2萬余塊清武英殿刻《二十四史》的雕版中,諸史版心上分別鐫刻“乾隆四年校刊”“道光十六年重刊”,遼金元三史又有“道光四年校刊”刊記,并有書口上刻有“康熙二十五年重修”字樣的書版數百塊。這對考證和研究相關史書的刊刻年代有極大幫助。
或許正如姜尋說的那樣,“收集的古董雕版,歷代延續下來,像古老的山脈一樣,它可能動不了,但已成為一種原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