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如《黑天鵝》作者塔勒布的觀點:
一件事物存在的時間越長,越有可能存續更長的時間。
紙書的生命力遠比人們想象的更為頑強。2010年,以《數字化生存》一書聞名的美國學者尼葛洛龐帝預言:紙質書將在5年內消亡。顯然,他的預言落空了。紙書不但沒有像人們預想的那樣節節敗退,反倒有所增長。北京開卷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發布的2014年圖書零售市場報告顯示,2014年實體書店圖書零售市場一改前兩年的負增長態勢,實現了3.26%的正增長。紙書的風景不只這邊獨好,歐美等國近兩年也傳來了紙書復興的春汛。
為什么人們的預言落空了?紙質書的復興是強弩之末的最后幾箭,還是將劃出一條昂首上揚的曲線?在信息成災,眼球爭奪戰愈演愈烈的時代,一紙凝固的書頁何以魅力不減?
紙質書復興最大的“助攻手”當然是“不爭氣”的電子書。曾被認定為書籍進化終極形態,被賦予革新紙質書使命的電子書卻有點霸業未成而銳氣先挫的感覺。2007年Kindle問世,僅僅3年后,杰夫·貝索斯便透露,“亞馬遜用戶購買kindle電子書的數量已經超過網站上精裝本圖書的銷量。”此時距離Kindle電子書首次上線僅僅33個月。然而又三年后,電子書的勢頭明顯放緩了下來,2013年美國電子書的銷售額僅增長3.8%,電子書只占一般大眾圖書銷量的不到30%。
問題出在哪里?
就像大英百科全書在數字時代變成了維基百科而不是電子書一樣,《LonelyPlanet》被手機上的窮游、螞蜂窩所取代,你不會下載一本電子版的中國地圖來翻閱導航,而是會打開GoogleMap。與之類似的,取代菜譜、樂譜、攝影集、畫冊的并不是電子書,而是一款款功能各異、交互豐富的應用。當信息被從封面、封底的囚籠里解放出來,有了無數種可能的展現形態,有了與人互動的各種可能性,為什么還要畫地為牢地被裝進“書”這種封閉的容器內呢?當然,在這里免不了涉及到對于電子書的定義。在中國,就連網絡游戲都被算進了數字出版的范疇,而很多只會看后視鏡的業內人士把用書的內容做的各種App都稱之為電子書,頗有些刻舟求劍的意味。
而那些自身封閉、無法被拆解重構的虛構、非虛構作品雖然變成了Kindle等電子書架上的電子書。然而,由于DRM、電子書格式、錨定紙書的定價等方面的固步自封,正在把自己逼到一條死胡同里。
前一陣,電子書的著名擁躉,Flipboard設計師CraigMod發表了一場演講,講到他曾經如癡如狂于Kindle的革命性光暈中,四年之間幾乎已經拋棄了紙質書。然而,最近兩年來,電子書卻讓他心灰意冷,重拾舊愛。最讓他怒其不爭的是:雖然是數字形態,但是電子書的自由度反而還不如紙質書:“亞馬遜的生態系統是封閉的,而紙書的生態系是開放的,任何設計師、印刷廠、作者、文書程式公司、字體設計、裝訂、物流、書店,都可以自行切入這個開放的生態系。”Kindle的iOSApp上居然沒有用連字號斷字折行的功能,五年來沒有長進。閱讀程式始終沒有寸進。
臺灣著名出版人老貓陳穎青也在《說好的個人圖書館呢?》里提到DRM對電書世界的傷害:每個平臺一心一意想做的事情就是“獨大”,獨家書目,獨家閱讀體驗,獨家功能,獨家DRM(數位權利管制)。我賣的書只能在我的閱讀程式打開,即使跨平臺,也是在我有發行的App上才有效。與之相比,紙質書這種隨處隨時可閱讀可出借可轉贈可二手交易的形態簡直是一個大寫的“完美”。而數字比特的流動反而處處受限,不能不說是一種莫大的諷刺。